十月六日在揚州瘦西湖,走過著名的二十四橋。這是一座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石橋,以至於第一次從上面經過時甚至不知道那就是二十四橋。後來纔偷聽附近的導遊說,它全長二十四米、上下各有二十四級臺階。
秋天的瘦西湖水波澹澹,倒影出岸邊的柳枝。“吹簫亭”旁邊的二十四橋上,遊人們都在細細數著那些灰不溜秋的臺階。要不是杜牧的“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流傳了下來,誰會想要對這座毫不起眼的橋進行一番吟詠呢? 和北坡比起來,西坡少了一些剛健峻峭,多了幾分平緩柔美。從西坡上峰頂的路坡度都不大,也無需中途轉小車,所以比從北坡登山還能省80塊錢。途中有“高山花園”,如果來的時機合適,據說可以欣賞到整個山坡覆蓋一層厚厚的花毯,姣蜂孌蝶舞於其間,仿佛身在天國。
我們上山前還天清氣爽,到半山腰時已大雨瓢潑。長白山氣象莫測如此。山腰處的遊客中心裏密密匝匝擠滿了躲雨的遊客,好像一個大鯉魚池突然有人扔了一把麵包屑,人群就像爭食的鯉魚此推彼搡、爭先恐後,其狀甚是不堪。 等到冰冷的雨水稍稍收斂了一點暴虐,我們開始向山頂進發。明知看到天池的機會渺茫,但既然來了總不忍心半途而返。因為當晚就要坐火車回去,所有的行李都在身上,山上低溫大雨,另外規則的登山臺階也容易讓人感覺格外疲勞,愈近峰頂舉步愈艱。途中見一母親背著孩子一步一步前進,頓時大為感動。 終於到了山頂以後,我們透過雨霧勉強看到了天池一角。身邊初上長白山的遊客因為這一角也興奮不已。旁邊是中朝兩國界碑,遊客可以跨越國境,在朝鮮領土上體驗出境一步遊。界碑底座上站滿了藍色雨衣的中國遊客,要和界碑合影也要一番競爭。全國所有景點都這樣,大家懂的。 下山路上比較好的體驗是沿著長長的棧道走到長白山大峽谷。這條長70多公里的大峽谷也是火山爆發後灰土被水沖蝕而成。如今谷中奇岩林立、草木葳蕤,甚至擋住了谷底的一道江水。 再回到西坡山門時,已是白雲悠悠、暑日燻燻,儼然與山頂的淒風苦雨不屬同一世界。 在長白山頂,各個山峰之間無法通行。要想從北邊轉到西邊看天池,只能從北坡下山,乘坐從二道白河到松江河的火車(或者汽車),再從那裡沿西坡上山到山頂。
長白山西坡位於白山市撫松縣松江河鎮。這邊的旅遊配套設施和服務比北坡更落後。松江河火車站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個火車站,這座平房隱藏在一條馬路盡頭的側面,不仔細找都很難發現。售票、候車、檢票等所有活動都安排在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房間裏。 從火車站到長白山西門仍然沒有任何公共交通,這一次連私人的包車也不多見,只有幾輛出租車在等客,幾乎壟斷往返于火車站和山門間的交通運輸。開始我們還試圖尋找出租車以外的交通工具,也期待有能對出租車司機的開價形成競爭的其他載客者,但實在希望渺茫不得已而就範。 從松江河鎮中心到西門大概也是三十公里的路程,有很多路段正在整修,一路煙塵蔽天,車子也只能蹣跚跛行,要麼就在某個路口乾脆塞住。如果沒有路警來回奔跑調度,真不知道這條上西坡的必經路是如何慘狀。從西坡回來的路上,就因為有車陷進坑裏把路堵得嚴實,我們乘坐的出租車不得不改道,拐上了更加顛簸狹窄、多坑多塵的鄉間小道,繞回鎮子中心。 雖然路途的確辛勞,但從始至終心情愉悅,這當然是因為一路有良友相伴,同甘共苦。松江河的夜晚,我們看到了佈滿夜空的星星。這對於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們實在太奢侈了。用孩子般充滿好奇的眼光辨認著衡璣樞璇,用小時候看過的《十萬個為什麼》上面教我們的方法,根據北斗七星尋找北極星。上一次的這種體驗,還是在遙遠的童年。這滿天的星斗啊,下一次不知何時能再見。 北坡山門的售票方式很有意思:窗口上列了三項收費內容,分別是門票100元、環保車85元、主峰車票80元。但如果你真的鼓起勇氣只買門票的時候,售票員妹妹會直接把你的錢扔還給你,并表示環保車必須乘坐。另外,遊客是沒有辦法步行到主峰天池的,只能坐他們的車。可誰來長白山一趟不是爲了碰運氣看天池呢?難道進山門轉一轉,到半山腰就下來嗎?所以這三項收費一項也逃不掉,但他們還不直接說全套265元,真是充滿了智慧,使遊客看上去有選擇。其實也有:愛進、不進。
就在遊客們鬧哄哄地圍聚在售票處爭先恐後掏錢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雨。在長白山這個地方你永遠也無法精確預測下一個小時或者下一公里處的天氣會怎樣,陽光、雲霧、雨水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能成功看到天池這一小概率事件讓每一名遊客心裡既期待又忐忑,不到最後登上主峰的一刻,不會知道是否能親睹天池一眼。 這時的陰雨當然也讓大家的心情沉重起來,前一天晚上的“萬里無雲”果然沒能保持到現在。但無論如何,既來之,則登之。環保大巴士把遊客送到山腰的換乘中心,從那裡乘小車上山頂。這些可容納6-11人的小車能在蜿蜒曲折的盤山路上保持80的速度,各種度數的急轉彎都完全不在話下。看著車窗外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的峭崖陡壁,發覺這纔是真正意義的“過山車”。 隨著海拔的增加,經過闊葉植物、闊針混雜、針葉植物這一路,一直到苔原植物的初期,雲霧在不斷地加重,看到天池的幾率仿佛越來越小。但永遠也別低估了長白山變化莫測的程度。就在登上山頂的一刹那,我們驚喜地發現,雲霧已經被甩到了腳下,面前是清晰可見的主峰,爬上去,天池的風姿盡收眼底。 千里迢迢只爲這一池碧水。天池仿佛置於群山之中的一面寶鏡,碧藍的湖面靜靜倒映著山峰、白雲、和間或露出的天空。遠遠望去,山巒和湖水又好似一朵巨大的蓮花,十六座山峰像十六個花瓣,將池水穩穩托在中間。由於光的作用,水面上有時會泛出一道道孔雀綠,直讓人覺得它來自湖中仙人的宮闕。美哉天池。壯哉長白。 浮石林和冰水泉是還未開始登山之前被旅店老闆、司機兼導遊帶到的兩個附屬景點,距離北坡山門還有五六公里。
浮石林是由于火山爆發、地殼變動產生的裂谷,谷內火山岩形成了各種奇峰怪石。所謂“浮石”,是說這裡的火山岩石密度小、質量輕,可以浮於水上。峽谷有崇山綠林的大背景,偶有暗河湧泉出沒,所以被單獨開發出來,訂了個過高的票價五十元。 凡是怪石矗立的地方,人們總會根據自己的想像,把它們比擬成各種各樣的形象。遊客們努力讓自己跟得上命名者的想像力,也試圖看出那些石頭確實代表了名字中反映的形象,比如蛇柱峰和誦經臺。也有一些,像招鷹手,我們無論如何也看不明白。 長白山被認為是滿族人的發祥地,清代的高宗純皇帝還把它作為神聖之地加以封禁。浮石林裏面關於滿族的傳說特別多,以滿語命名的石壁和泉水也隨處可見,譬如“達里當嘎”(影壁)和分別名為“色音姑出”(好朋友)、“阿瑪”(父親)、“格格”(女兒)、“阿琿”(哥哥)、“瑪法”(祖父)和“額默”(母親)的六眼泉水。 冰水泉號稱長白山上第一泉,其實園區內有好多個泉眼。當地人指點我們,其中“石突泉”的泉水可以飲用。把手放到泉水里,感覺到的不僅是清爽,更是刺骨的冰冷。泉水打上來,每人最多能喝一小口,因為實在太涼。從這裡出去之後大家興奮地正式上山,剩下的大半瓶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全東北最著名的風景名勝大概非長白山莫屬。國內登山有三條線路,北坡、西坡和南坡,它們都在吉林省境內。山的東面在朝鮮。
二道白河鎮位於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安圖縣,是上長白山北坡的必由之路。從大連一路輾轉坐了二十多小時的火車到此,一出白河火車站便有當地經營私人旅店的大姐上來攬生意。同伴見她誠懇,也就跟她去看房間了。 越草地、穿樹林、鉆牆洞,跟隨大姐來到一片居民區。這裡是成片的一層瓦房,是當地人專用來接待遊客的家庭旅館,由於價廉,只要條件不是特別差,旅遊旺季總是房客爆滿。睡土炕吃農家飯,對很多遊客來說也是比較新鮮的感受,相形之下一些酒店賓館倒顯得冷清。 從火車站到鎮中心有綠色小巴,票價一元,沿途招手即停,和出租車一樣方便。整個鎮子中心是當地人引以為傲的美人松種植園,據說這種標緻挺拔的樹木全國只有兩個地方能生長,一是大興安嶺,一是二道白河。由於大片綠地的存在和鎮子本身的相對不發達,自然環境和大城市比起來就會略好一些,在這裡又見到了久違的藍天白雲。 儘管上山有三條途徑,但北邊算是個“總舵”。長白山保護開發管委會和長白山自然博物館都建在二道白河,一般來說北坡也是登山的首選。 說來奇怪,從二道白河鎮到北坡山門這三十公里路,竟然沒有任何公共交通。遊客只能從乘坐旅行團大巴、搭出租車、包車、自駕這些形式中選擇。這又給了當地農戶致富的好機會,每個農家旅店都會提供從旅店到山門之間的車接車送服務。 我們打算養足精神,第二天一早上山,於是臨睡前定了鬧鐘,預備早起。誰知道這個環節完全沒有必要,農村的大公雞盡職盡責地在寅時開始啼鳴;窗外傳來“油條豆漿”的叫賣聲時,一看表,北京時間四點整。我們半寐半醒挨到五點半,起床早餐,準備出發登北坡。 |